大师，久违 | 专访Martin Margiela
《黑指甲》（BLACK NAILS MODEL , 2021）, MARTIN MARGIELA 作品。
珐琅彩宁芬堡瓷器，多种尺寸。
伟大的时装设计师Martin Margiela一向不愿接受任何媒体采访，而更倾向于让作品本身说话。他的系列设计被认为在时装史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如今，全身心投入到艺术创作中的他破天荒首次接受了Numéro的专访。
Numéro：在您青少年时期，也就是在学时装设计之前，您曾经在比利时Sint-Lukas艺术院学习过三年。当时您与艺术和创作的关系如何？
Martin Margiela：我一直对艺术史十分感兴趣，持续至今。当时的我为巴洛克艺术家的精湛技艺、毕加索的自由和超现实主义艺术家的另类而倾倒。上世纪70年代时，我十分痴迷于波普艺术，沃霍尔就是我心中的神。在学校里老师首先会教我们如何观察，其次是绘画技巧和透视法、不同材料和褶皱感的呈现，以及如何画真人模特（画人体和肖像）、画静物、画风景等等。那是一种非常严格的、近乎军事化的训练，后来对我大有裨益。另一方面，直到后来掌握了这些基础知识，我才明白什么是创作。
您自从2009年退出时尚界后，就全身心地投入到视觉艺术领域。事实上，更早以前您就已经开始创作艺术品了。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您的早期作品吗？
我的早期创作主要是围绕对现成品的干预……比如遗留在远方海滩上的人字拖、旧时广告上的绘画、被涂满了指甲油的电影明星的脸，还有杂志封面上的拼贴画。后来是在画布上用铅笔画肖像，在天鹅绒上用油画棒画人体，在地毯上做 trompe-l'oeil装饰等等。
2021年您在巴黎老佛爷集团的基金会美术馆（Lafayette Anticipations）举办的首场个展以香体露的形象拉开帷幕。这个特别日常的生活物品甚至出现在了展览海报上。为什么这种日常的物品会让您如此感兴趣？
我一直都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我总觉得能够让物品（通常是平平无奇的日常物品）产生反转效果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情。能够提出诘问的艺术作品会刺激到我。在我的首场展览中，我想要让海报看起来像一个不起眼的物品的广告。于是我选择了香体露作为这个巨型“广告”的主角，贴在基金会的外墙上，标志着展览的开始。然后，在展览快结束时，这个香体露又变成一个烦人的广告页出现在结尾视频《光线测试》（Light Test）中，就在展览出口处放映。这个香体露甚至还被制成了限量版的香体露造型摆件以供出售，其外包装是由回收塑料制成的一次性包装盒，膏体部分则是用珍贵的德国宁芬堡瓷器仿制的。
《套件（黑色）》[KIT (BLACK) , 2020]，MARTIN MARGIELA 作品。
硅胶、聚氨酯泡沫和钢，79.7CM× 62.8CM×12.7CM。
摄影：Peter Cox。图片致谢比利时安特卫普画廊Zeno X Gallary。
我为自己在时装设计生涯中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但在做了二十年之后，激情自然会消逝。
除了皮肤，头发也是您的作品中时常出现的元素……
我的父亲是一名理发师，我小时候所有的空闲时间都呆在父亲的美发沙龙里，坐在角落里默默观察。父亲会给每位顾客都进行隆重的剃须仪式，我对此深深着迷。后来，母亲在店里推出了一些假发，那在我的记忆中是一个迷人的世界。于是乎我自然而然地产生了对假发的痴迷。
作为时装设计师和艺术家，您的创作活动是连续的还是断裂的？
我为自己在时装设计生涯中所取得的成就感到自豪。但在做了二十年之后，激情自然会消逝。2009年以后，我的确转了方向，但我并没有改变自己。我的品味、兴趣和视角都没有变。我花了十二年时间才准备好把作品呈现到观众面前。在此之前，我从未展出过任何作品，我都是在自己的工作室里默默地创作。能够自由地决定在作品真正完成之后再拿出来示众，这是一种无比美妙而自然的感觉。但在时尚界，这是不可能的。
我们能从您的艺术作品中看到某些曾出现在您的时装作品系列中的元素，比如白色颜料和石膏材料的运用……
如果您指的是我为马吉拉时装屋选择白色的原因，那么理由其实很简单。1988年，我刚出道时，时尚界的流行色是水泥灰，家居设计的流行色是黑色。当时的我决心要打破这些传统，我想脱颖而出，那么就只剩下白色供我选择了。
《LIP SYNC II》，2022 年，MARTIN MARGIELA 作品。
硅胶、墨水和金属框架，每件尺寸为42CM× 61CMX4CM。
摄影: 赵轶晗，田宇。图片致谢木木美术馆。
传言说1987年，您为公司购买的第一件物品是一台复印机，您用它来创作，这是真的吗？
我一直对临摹和复制很着迷。事实上，有几年我一直在学习临摹古典绘画大师的课程，学习埃及画家Fayoum、意大利油画大师Antonello da Messina以及伦勃朗的技法。我通过《人体部位（黑白）》（Bodypart b&w）这个作品尝试研究复制技巧，我在投影屏幕上展示了人体部位专业手绘图及其相对称的镜像。
您也会从已有的视频和电影中提取素材。您从中主要想获得什么？
在黑白老电影中，我总能发现那些从未被人关注的部分——充满灰尘或划痕的片头画面——十分耐人寻味。我将这些迷人的画面定格下来，在熔了玻璃珠制成的特殊画布上用油画颜料进行了描绘。《Interior》和《Lip Sync》系列作品也是采用的定格画面，用油画或雕刻绘制而成。
您的作品关注日常物品。您引导观众以不同的方式重新审视它们。
的确，随意在城市中的一次漫步都会让我灵感闪现。就像我用假毛皮覆盖的巴士站那个作品一样，我会继续采用这种方式来呈现其他的城市元素。我最新的系列作品——建筑工地的障碍物——即将在不久后展出。
能够自由地决定在作品真正完成之后再拿出来示众，这是一种无比美妙而自然的感觉。但在时尚界，这是不可能的。
作品出自MARTIN MARGIELA 的《海岸鞋》系列（SHORE SHOES，2024）。该系列由艺术家自2011 年以来收集到的热带海滩上被冲刷的人字拖或普通鞋子制成。
图片致谢艺术家Martin Margiela本人。
您有一件名为《防尘罩》（Dust Cover）的作品，是一块棕色的人造革布遮盖着下面隐藏的东西。
诘问和神秘的概念一直很吸引我。覆盖在作品上方的罩子并不匹配它所隐藏之物的形状。反过来说，艺术既可以隐藏，也可以揭露。
您的许多作品都带有极致的性感氛围，有时甚至是色情。欲望在您的作品中扮演什么角色？
毕竟我最钟爱的主题是人体，我不可能对欲望、性感、情色乃至色情片这些主题无动于衷。
您正在筹备即将在雅典和布鲁塞尔的Bernier/Eliades画廊举办的全新展览。这次您将展出哪些作品？
新展览将展出一部分以前未曾面世的作品和一部分已经广为人知的作品。前者的主题名为“上装和下装”（Tops & Bottoms），包括从古董石膏雕塑版画上剪下来的作品……我还会采用新的形式，把我从2011年开始收集的那些在热带海滩上被冲走的人字拖或鞋子的残骸制成模具，同时为了让大家也能够看到作品的背面，我把它们放在双面有机玻璃盒中。该系列作品名为“海岸鞋”（Shore Shoes）。另外还有“烟雾”（Smoke）系列，包括五幅用宁芬堡瓷器制作的男子吐烟肖像，放置在背后打光的容器中。最后还有一组是建筑工地的障碍物，上面覆盖着人造毛皮，四个为一组形成方格状展出，抑或是以整体壁挂的形式展示。
Martin Margiela的全新个展将于2024年3月7日起在Bernier/Ellades雅典画廊开幕，3月14日起在Bernier/Ellades布鲁塞尔画廊开幕。
采访撰文：Thibaut Wychowanok
翻译：在哲里
置顶图摄影：Peter Cox。图片致谢比利时安特卫普画廊Zeno X Gall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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